前世王月生赴日途中巴黎塞纳河左岸蒙马特高地附近一家名为“鸢尾花”的小画廊。
这里远离政治喧嚣是波西米亚艺术家、落魄诗人和前卫评论家们流连忘返的场所。
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咖啡和廉价烟草的味道。
然而最近几周一种不同寻常的躁动笼罩着这里源头是一幅被随意挂在角落、署名“保罗·杜兰”(Paul Durand)的画作。
这幅画据画廊老板德拉克洛瓦先生(M. Delacroix)声称是那位几年前曾在沙龙展上崭露头角、获得过青年新锐艺术家金奖的天才年轻画家保罗·杜兰从遥远的法属印度支那寄来的。
它抵达时包裹简陋画布粗糙得能看到麻布的纹理颜料是劣质的、刺眼的矿物质色粉混合着不明粘合剂涂抹得厚重而狂野甚至有些地方已经龟裂。
构图混乱、压抑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几何切割、扭曲的人体和怪诞的象征物。
它就像一个噩梦的具象化挂在墙上无声地散发着令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起初这幅画引起了小范围的争论和猎奇般的关注。
艺术家们皱着眉头围着它打转。
“上帝啊这是什么?杜兰疯了吗?”一位印象派画家嘟囔着“色彩脏得像泥沼构图毫无章法!” “不等等……”一位更前卫的评论家眯着眼“抛开这糟糕的材料你们看这种解构的手法!他把人体、机械、自然物全都打碎再以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逻辑重组……这很痛苦但……很新!” “他似乎在表达一种极致的痛苦和异化”另一位补充道“看看这些几何碎块像被机器碾过的人体残骸……还有远处那桥太诡异了!但那种压抑感那种被撕裂感……非常强烈!” 争论持续着。
有人认为这是天才在痛苦中的蜕变一旦突破材料限制和表达的混乱必将自成一派宗师;也有人认为杜兰已经彻底迷失在热带的疯狂中寄回来的是一堆精神错乱的涂鸦。
解读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然后世界爆炸了。
西贡、河内、顺化、海防的自杀式爆炸!《纽约先驱报》、《泰晤士报》、《柏林日报》、《晚邮报》头版上那些骇人听闻的照片和血泪控诉的传单!法国在印度支那尤其是在滇越铁路工程上的暴行如同被剥光了衣服的巨人暴露在全世界“文明”的目光下被鞭挞得体无完肤。
那些“尸体填桩基”、“系统性饥饿致死”、“虐杀逃亡者”的细节带着具体的时间、地点、人名和地狱般的“现场照片”冲击着每一个读到报纸的巴黎人的神经。
这股冲击波也猛烈地撞进了“鸢尾花”画廊撞在了那幅名为《铁轨上的安魂曲》(L’Orgue des Rails)——这是德拉克洛瓦先生根据画作氛围临时起的名字——的诡异画作上。
一夜之间解读的风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一位以犀利着称的先锋评论家路易·贝尔纳(Louis Bernard)在《艺术评论》(La Critique Artistique)上发表了一篇石破天惊的文章: “《铁轨上的安魂曲》:来自地狱的控诉书!杜兰用颜料揭露殖民地的血肉真相!” 诸位!我们还在争论杜兰这幅画的技法是否前卫、材料是否低劣吗?睁开眼看看世界吧!看看那些来自印度支那的报纸头条!看看那些被法国工程师用来填埋桥墩的尸体!看看那些被活活饿成骷髅的苦力!看看那些被酷刑虐杀的逃亡者!然后再回来看看杜兰的画! 那画面中央的铁轨是什么?那不是铁轨!那是吞噬生命的巨蟒!那铁轨上堆叠的几何碎块是什么?是劳工被碾碎、被物化的躯体!那些肋骨铆钉、头颅棱镜、肠衣蒸汽管……上帝啊!这是何等精准而残酷的解构!杜兰不是在画尸体他是在画‘尸体如何成为铁路的一部分’!这是对‘尸体填桩基’最直接、最血腥的艺术隐喻! 远处悬崖上的铁路桥!那由骷髅堆砌的桥墩!每一个头骨上凿出的窥视孔里嵌着的铜制测量仪——这不正是那些高高在上、冷酷无情、将人命视为冰冷数据的法国工程师的象征吗?那些被铁链吊起悬空作业的壮丁腰间的藤蔓滴落血珠……这难道不是海防传单里描述的虐杀场景的升华? 蒸汽机车的烟囱喷出人形烟雾——被烈日烤焦蒸发成尖叫幽灵的劳工!车头镶嵌的监工面孔齿轮牙齿咬合着劳工脊椎制成的传动轴!这不就是那些挥舞着铜尺(看那左臂折断成的锯齿!)、将劳工视为消耗品的恶魔监工的终极写照吗? 最震撼人心的是左下角那个小女孩阿香(我们还记得西贡爆炸者阮文忠死去的女儿就叫阿香!)和她炭笔绘制的‘戴镣铐的蒙娜丽莎’!蒙娜丽莎——西方艺术的圣像!她的锁链是铁轨乳房被替换成滴血的铜钱(殖民掠夺的象征!)瞳孔反射出高棉童工被斩断的手指(传单中提到的暴行细节!)!她的裙摆裂开:左半是越南奥黛右半是法国军装!裂缝中渗出原油般的黑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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